【摘要】 lt;正gt;今年5月,全国政协社会与法制委员会专题调研组到温州考察社会组织,我作为成员之一参与了座谈,并走访了若干典型组织和社区,感受到来自这个改革前沿城市的创新活力与智慧。全国政协调研结束后,清华大学NGO研究所和明德公益研究中心很快组成温州调研组,我带着四位博士于6月中旬再度来到温州,进行为期一周的调研。我们重点围绕基层社会组织改革创新,通过座谈交流、现场调研和实地考察,对温州大胆推进社会体制改革和管理创新、培育发展社会组织的做法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封面报道 更多还原

【关键词】 社会组织； 改革创新； 温州精神； 社会体制改革

　　今年5月，全国政协社会与法制委员会专题调研组到温州考察社会组织，我作为成员之一参与了座谈，并走访了若干典型组织和社区，感受到来自这个改革前沿城市的创新活力与智慧。全国政协调研结束后，清华大学NGO研究所和明德公益研究中心很快组成温州调研组，我带着四位博士于6月中旬再度来到温州，进行为期一周调研。我们重点围绕基层社会组织改革创新，通过座谈交流、现场调研和实地考察，对温州大胆推进社会体制改革和管理创新、培育发展社会组织的做法有了较为深入印象。

　　温州精神

　　温州的社会组织与市场经济同步，其发展大体经历了市场自发、民间公益、社区协同、跨域共治四个阶段，逐步形成了领域广泛、门类齐全、大小各异、上下结合的社会组织发展体系，在社会建设和社会组织发展方面彰显了改革创新、敢为人先的温州精神。

　　1、敢为人先

　　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温州市场经济迅速发展，产生了大批民营企业，但是民营企业固有的先天性弱点，如经营分散、竞争无序、行为不规范等严重阻碍了企业、行业和经济的发展。面对政府与市场失灵的情况下，如何规范和促进行业健康有序地发展成为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民营经济在面对市场问题时内在的、本能的和自发的需求催生了温州服装商会、鞋革工业协会、打火机行业协会、眼镜协会和乐清市低压电器行业协会等企业家的自律组织，为抑制行业内部恶性竞争和规范行业自律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打火机行业协会，成功应对欧盟反倾销诉讼并大获全胜，维护了行业权益，促进了行业发展。

　　随着社会发展和公共利益需求多元化，社会领域矛盾也层出不穷，温州人同样秉承“敢为人先”的精神，在基层社会治理和社会组织发展上不断创新与探索。面对开发商、业主、物业管理服务公司、社区居委会等主体权益的博弈，业主委员会没有独立地位、独立法人资格和独立账户而“形同虚设”的尴尬境地，温州市鹿城区积极探索，成立了全国首家社团登记的“业主大会”，为业主委员会正名、正位、正权，成为全体业主的真正代表机构，并具有独立的法人资格、独立账户和规范管理。面对温州具有传统公益精神的伏茶点和施粥点管理的闲散和混乱，“状元亭”探索出由社会精英牵头、以退休职工为骨干、靠企业家赞助、有80多名持健康证的义工轮流参与的制度化运作模式，获得全国首张施粥“营业执照”mdash;mdash;“状元和谐之家免费供应粥伏茶点”，并正式登记注册为民办非企业单位。

　　同市场经济领域的改革一样，温州人凭着敢为人先的精神，在社会建设和社会组织发展领域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全国第一”。

　　2、民间智慧

　　调研中，我们时时都能感受到涌动的民间力量和无穷尽的民间智慧，在一定程度上倒逼着政府的“为”与“不为”，益发体会到改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不可逆转。

　　上世纪90年代，植根于市场的一批行业协会并非生成于体制，而主要产生于企业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彼此之间抱团取暖、协商妥协和降低交易成本的内在需要，它们自下而上的民间品格与扎根市场的经济特性迥异于当时遍布全国的官办行业协会，吸引了我和许多关注民间草根组织的学者的目光。我自1999年起就关注温州行业协会，曾带领调研组多次来温调研，并应邀担任柳市低压电器行业协会等多家协会的顾问，撰写了《温州行业协会》、《中国入世第一案》等调研报告，见证了温州行业协会在规范市场秩序、弥补市场失灵方面展现出的民间智慧与卓越绩效。随着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和公共服务的需求，以及政府职能转变和社会协同治理的需求，大批植根于社会以解决社会问题为目的社会组织也应运而生，如净水社区法律服务社、鹿城区南塘5组团和嘉鸿业主大会、金蟾社区五组团准物业管理服务站、绿眼睛环境保护组织、壹加壹应急救援服务中心、绿色水网环保公益中心、乐清爱心话聊志愿者协会、洞头“海霞妈妈”服务队等不胜枚举。这些组织生长于民间，扎根于社会，焕发着民间草根的活力，弥补着政府服务的不足。以鹿城区南塘5组团业主大会为例，这个全国首家登记注册为社团法人的业主组织，通过无候选人的直接选举产生了精干的领导班子，不仅代表业主有效行使其权利，重新界定了开发商、业主和物业公司之间的权责，而且积极与街道、居委会合作，拓展了社区服务，提高了基层政府在社会管理与公共服务上的绩效，同时为我国业主委员会的改革探索了方向。

　　3、公益领袖

　　从草根生长起来的社会组织，因为历经磨难，在不断适应环境中学习提高，往往历练出其领导人坚忍不拔、包容利他、积极向上的领袖气质。在温州，“绿眼睛”、“壹加壹”和“快乐之本”是三个颇有影响的草根组织。“绿眼睛”是一家环保组织，多年来致力于开展野生动物保护执法支持、濒危动物救助、公众宣传教育、自然栖息地保护等公益项目，曾获“福特环保奖”和“全国保护母亲河先进奖”。“壹加壹”是一家救援组织，具有水陆空救援队伍、较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曾获得中华慈善奖。“快乐之本”则是活跃在温州洞头岛上的一家专业社工服务机构。同为“80后”的方明和、张炳钩和林加帅，分别是这三家草根公益组织的领导人。他们的个人经历迥异，却用投身于公益的热情感染并率领着周围的一批年轻人，一同致力于追梦的公益实践。在温州，堪称草根公益领袖的还有许多，且不限于年轻人。一批视公益为人生目标、将社会组织作为事业舞台的公益领袖的出现，为温州社会组织的未来发展带来了希望。

　　温州特色

　　在调研中我们发现，与其他地方相比，温州社会组织的改革发展有其创新探索之处，亦有彰显本地风格的温州特色。

　　1、民主选举

　　对民主的诉求来自社会的发育。温州人率先在基层社会组织中以直接民主选举的方式产生负责人，这为居民广泛社会参与，形成自我表达和沟通机制提供了平台。在自我表达、积极沟通、行动的基础上，有管理能力的社会组织领袖脱颖而出。鹿城区五马街道八仙楼社区主任王阿娟说：“社会组织民主选举，激励了人们参与社会组织和管理社区公共事务的积极性，从选举中产生的社会组织负责人获得人们普遍信任，工作兴致和积极性就特别高。”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是许多温州老板的内心情结，“创业当老板”似乎已深入温州人的骨髓。温州浓厚的创业氛围缔造了一批具有公益情结的领袖人物，他们把公益当作人生的事业来追求，倾其心志，倾其能力，倾其家财，甚至带动全家人、亲戚朋友也致力于公益创新的实践，从而成就了公益创新的职业化和专业化，进而带动了以公益创业为尚为荣的社会风气，使得温州社会组织发展更具活力和前瞻力。

　　2、良性生态

　　在温州，公益具有文化的传承。比如施茶和施粥，是千百年来温州人乐于接受和颂扬的街头文化。即使在“文革”期间，走在温州的街头，渴了累了，也都有免费的夏熬凉茶、冬煮热粥为路人提供，长久以来这风俗已融入温州人的生活习惯，像一条“爱心链”传承着温州人乐善好施的精神。

　　温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传统，养育这里的居民有像东海一样开放、包容的情怀，这使得温州人只要在一起，关注的往往不是对方的缺点而是优点，不是与对方比拼竞争、尔虞我诈，而是怎样向对方学习提高，不是相互挤压，而是合作共赢，这使得温州人似乎更加善于抱团，善于结社，善于结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社会资本网络，从而更加善于通过社会组织来化解社会矛盾，协调社会关系，形成社会组织之间的良性生态。

　　3、见贤思齐

　　在温州，社会组织的良性还表现在善于学习，见贤思齐、从善如流的风气上。发现其他地方有先进的经验，温州人不会自惭形秽，也不会恃才傲物，而是采取拿来主义，为我所用，并能结合实际改革创新并力求超越。鹿城区八仙楼社区在参观学习了台湾新北市新店区玫瑰里社区后，很快与本地实际相结合，放手培育发展社区社会组织，并积极推动社区社会组织的无候选人民主选举，动员和吸引社区居民参与各类社区活动。经过不到一年的实践，八仙楼社区社会组织在数量、活动、影响及其跨域合作等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让来访的台湾社区伙伴们也大为惊喜。

　　制度优势

　　温州社会组织的改革发展离不开当地党委和政府的正确领导、大胆创新、积极引导，在体制层面形成了有利于社会组织改革创新的制度优势。

　　1、腾出空间

　　温州官员常用“无为而治”来形容其执政理念。记者和学者对温州官员的评价也多是“放任自流”、“无为之治”、“不设限”等。在发展的特定阶段，政府的“无为”也是一种环境，它为市场和社会领域腾出了空间，允许市场、社会主体自我探索、自我组织、自我管理。实践证明，上个世纪80年代温州政府的“无为而治”对市场经济产生了积极效果。而今，政府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不设限”同样给社会组织的创新探索腾出了空间，创造了较为宽松的环境。无论是苍南县的“绿眼睛”、“壹加壹”，还是鹿城区后来诞生的业主大会，以及许多生发于草根的社会组织，都是普通温州人发自内心、源自内生、因地制宜、大胆创新的探索，它们之所以在温州能够生长下来，在于当地政府不限制、不怀疑、不冷眼旁观，而是热情关注，努力腾出空间，并积极帮助他们排忧解难，探索登记注册，真正让基层的社会创新能够落地、开花、并可持续地发展下去。

　　2、提供支持

　　由于许多社会组织尚处于起步阶段，组织规模小，资金薄弱，治理结构不完善，温州各级政府也采取了一定的“有为而治”的措施，积极培育和扶持社会组织的发展。近年来，在温州市各区县，陆续成立了各种公益服务中心、支持中心及基层社会组织发展基金会，探索为新成立的社会组织免费提供办公场地，免费搭建信息平台，并以各种形式开展针对社会组织工作人员的专业培训。贯彻中共十八大精神和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的要求，借鉴上海、广东等地的经验，温州市近期正在加快推进政府职能转移，积极拓展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服务、社会管理的领域和范围，加大政府向社会组织购买服务的力度，努力探索政府与社会组织更加广泛和深度的合作。

　　3、顶层设计

　　温州社会组织的发展，离不开当地党委和政府适时从战略层面推出的顶层设计和制度安排。温州市 “打包”的方式出台《关于加快推进社会组织培育发展的意见》1+7系列文件，为社会组织的创新发展指明了方向，并与今年全国人大通过关于转变政府职能和加快社会体制改革的方案精神一脉相承。

　　4、改革创新

　　在温州，政府也是创新的主体。温州社会组织的发展中处处显露出登记管理机关在体制上、政策上、机制上乃至观念上的改革创新。去年11月，温州在全国地级市率先取消四类社会组织的业务主管单位，实行统一直接登记；针对社会组织登记注册缺少原始基金的问题，温州市在全国率先对统一直接登记的社会组织实行“零资金门槛”；针对民办非企业单位投资少、发展慢的问题，温州市大胆探索“合理回报”的产权明晰改革，借助民政部和地方政府给予的先行先试的改革机遇，温州正在探索更多创新举措。

　　机遇与挑战

　　温州走在社会管理创新的前沿，有诸多探索，有机遇也有挑战。今天，温州最大的机遇是改革创新，最大的挑战也是改革创新。

　　在加快推进社会体制改革的形势下，温州先行先试的改革优势需要转化为体制优势乃至制度优势，十八大明确提出并将在未来五年内基本建成的“现代社会组织体制”，能否在温州首先建成？北京、广东先后探索并遭遇到体制困境的社工委体制，能否在温州向前迈出更大的一步，建构一个更具战略统筹、综合协调、统一监管的社会组织改革发展新体制？毗邻台湾的地缘优势和灵活创新的温州精神，能否在社会建设方面大胆走出一条借鉴台湾经验的创新之路？等等。我们期待，敢为人先的温州人，在加快推进社会体制改革的新一轮改革潮涌下，能够不断总结提高，胆子再大一些，用改革创新的勇气和智慧，创造社会建设上更具创新意义的温州经验。

　　（荐稿人：叶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