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伊著名的“三位一体”公式说：资本创造利润；土地创造地租；劳动创造工资。当年马克思批评过萨伊，指出利润、地租、工资皆为劳动创造，而且工资是劳动力价格而非劳动的价格。读者要知道，将“劳动力”与“劳动”加以区分，是马克思的重大发现。虽仅一字之差，马克思关于劳资关系的分析和萨伊却有天地之别。
　　马克思为何说工资是劳动力价格？要回答此问题，需首先弄清楚“劳动者、劳动力、劳动”三者的区别。顾名思义，所谓劳动者，是指有生命的人；而劳动力则是指劳动者具有的脑力和体力（劳动能力）；劳动力的使用便是劳动。说工资是劳动力价格，从交换角度看，涵义是指劳动者卖给企业的是劳动力；企业支付工资所购买的也是劳动力。
　　为何说企业购买的是劳动力而不是劳动者或劳动呢？理由很简单：首先，劳动者作为交易主体之一，自己不可能卖自己，否则就变成了奴隶；同时劳动力的所有权与使用权可以分离，但由于所有权不能转让，故只能转让使用权。再有，劳动力的使用才是劳动，可企业在签订雇工合同前劳动力并未使用，劳动尚不存在。
　　读者要是不信，不妨去找几份企业用工合同看看，你会发现一个普遍现象：工程师的工资高于技术员工资；技术员的工资又高于一般员工工资。为何存在此现象？我的解释，是因为在企业主看来工程师的劳动能力要高过技术员，技术员的劳动能力要高过一般员工。读者想想，这现象不正好证明了企业购买的是劳动力而工资是劳动力价格么？
　　工资的本质是劳动力价格，理论上不应该错。然而往深处想却有个难题：现实中工资有计时工资与计件工资两种，说计时工资是劳动力价格不难理解，可计件工资是按劳动产品数量计酬，怎能说计件工资也是劳动力价格呢？问题就在这里，若计件工资不是劳动力价格，那么从证伪的角度看，“工资是劳动力价格”就被推翻了。
　　不错，计件工资确实不是劳动力价格。前面说过，劳动力价格是对劳动力使用前的定价。计件工资显然不是事前定价，而是事后对劳动成果的定价。不过即便如此，我认为也否定不了“工资是劳动力价格”。这里的关键，是怎样看待计件工资？我的看法，计件工资虽然也叫工资，但它只是借用了工资的名义，本质上并非工资。
　　为何说计件工资并非工资？请读者看一个真实的例子。前不久，我在永州考察过一家皮具加工企业，该企业采用的是计件工资，员工都是附近村庄的妇女。老板说，企业从不要求员工按时上下班，甚至员工可以将原材料领回到家里加工。企业只负责制定标准，然后按事先约定的价格收购。后来我找来企业合同，里面果然没有上班时间规定，只有产品加工质量和价格等方面的条款。
　　从上面的例子可见，在计件工资制下，每一个劳动者其实已变成相对独立的“企业”，准确地说是从事来料加工的“企业”。企业和劳动者之间已不再是雇佣关系，而是生产合作关系。由此决定，计件工资当然也不是真正的工资，而是劳动者（企业）出售加工产品取得的收入。既然计件工资不是真正的工资，所以我说计件工资不能推翻“工资是劳动力价格”。
　　假若读者同意我的分析，引申到操作层面便有下面三点推定。
　　推定一：工资水平要应由劳动力供求决定。近几年学界围绕法定最低工资标准一直在争论，我的观点，劳动力是一种生产要素，若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要素价格就必须放开。切不要以为提高最低工资是保护劳动者，同时也会对劳动者不利。比如某餐厅原本雇三人洗碗，每人每月3000元；但若将最低工资提高到4000元，雇主很可能只雇两人，另一人得失业。
　　推定二：计时工资要有结构安排。说过了，劳动力价格的通常形式是计时工资，然而计时工资有个缺陷，即很难避免员工出工不出力。企业早期的处理是往车间派监工，可由此带来的监督成本却非常高。为节省监督成本，于是就出现了结构化工资。时至今日，不同企业的工资结构已五花八门、复杂无比，若化繁就简，其实也就是两块：一块基本工资；一块效率工资。前者督促员工出工（不迟到早退）；后者激励员工出力。
　　推定三：工资激励不如产权激励。此推定是我在湖南永州调研时受到的启发。祁阳县有一家农业科技公司，董事长是回乡农民。据他介绍，公司用农民土地建造蔬菜大棚，然后再将大棚承包给农户，并统一提供种子和技术培训，年底公司向承包户提取固定比例的利润，剩下的归农民。从经济学角度看，此分配方式无疑是产权激励。对公司来讲，可减少工资费用和监督成本；而对农民来说，自己当老板当然更有积极性。
　　以上三个推定，皆以工资是劳动力价格为前提。若否定了这个前提，推定便不成立。这里我要强调的是，西方经济学往往将劳动当成生产要素，这种看法是错的。事实上，劳动力才是生产要素，劳动者转让的是劳动力而不是劳动。最明显的一点，劳动创造的价值要比劳动力价格高，不然企业不可能有利润存在。此乃马克思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重大分别，愿读者切记！

（荐稿人：朱丽）